第 92 章
楚梨很少跟薄念初探讨“青春”这个话题。 以至于十八岁的薄念初头一次问楚梨,你初恋是谁的时候,楚梨差点笑喷了。 “你有喜欢的人了?” 女儿十八岁了,刚经历完高考,楚梨对孩子的感情并不插手。 有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,楚梨相信薄念初有自己的分寸。 晚上睡前,薄臣野照旧忙完了公务后回房间,以往这个时候楚梨早就在床上躺着了,而这回,许是因为跟薄念初聊了聊青春的话题,想到女儿或许是有了喜欢的人,楚梨的某些回忆便也清晰起来。 “怎么还没睡?” 薄臣野推门进来,看到正在露台边发呆的楚梨,语气有些讶异。 “胡思乱想点事情。” 楚梨站起来去浴室洗漱,再回来的时候,薄臣野已经半靠在床头,手上拿着遥控器,打开投影,还有好几部加载的电影没看完。 “怎么今天想熬夜了?” 楚梨意外。 “神兽高考结束了,终于自由了。” 薄臣野伸了伸懒腰,将楚梨揽在怀里,“看个电影,熬个夜庆祝下。” 楚梨笑了,他的动作自然,想起来前几年跟林景澄一起吃饭的时候,林景澄还说他们夫妻俩感情好的腻歪。 趁着薄臣野选电影的时候,楚梨转头看他。 都已经过了半辈子。 他并没有如别的男人一样,在这个年纪发胖或者变油腻,楚梨一直见他规律的健身,每早还去晨跑,真不公平,时间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不好的痕迹,反而让他愈发沉淀出一种沉稳和坚实。 楚梨心想有些不公平,自己也闲暇时去上上瑜伽课,也开始注意皮肤的保养,结果还是在眼角留了两条浅浅的鱼尾纹。 投影亮起,他的侧颜蒙上一层虚虚的光。 他找了一部今年刚上映的青春片子——他是不喜欢的,但他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,他只想陪她而已。 电影开始,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。 楚梨难得在看电影的时候走神了。 - 楚梨第一次见薄臣野那年,她有些记不太清楚了。 只记得那天是个周末,楚梨一大早出门去给自己的同桌郝佳淼过生日,中午时接到了楚良翰的电话,说让她好好在家,结果楚梨转头就忘了。 她跟朋友看完电影回家都四点多了,她蓦地想起来早上爸爸给她打的电话,然后来不及换衣服就跑回家。 盛夏,楚梨浑身湿透,一路跑回家后,却见家里的客厅里放着一个陌生的行李箱。 她一脸茫然,正疑惑,却隐约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声音。 楚梨早就听爸爸说了,他有个患者的情况不好,有个跟楚梨差不多年纪的儿子,他看那家人确实可怜,想让他暂住在楚家。 楚梨知道的时候其实有点窃喜,因为父母工作原因,常常不在家,她挺怕黑,怕雷雨,每逢雷雨夜,她只能戴着耳机听半宿的音乐或者听力到睡着。 要是有个人跟她在家,楚梨其实挺高兴的。 她环视了一圈,客厅不见人,原以为爸爸在浴室,她走到浴室门口想敲门问问。 “哗啦——” 下一秒,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。 热腾腾的热气袅袅,里面潮湿,有种淡淡的沐浴露清香。 而一个少年只穿着白t和黑短裤出来,黑短的发丝滴着水,t恤被咽湿一圈。 楚梨还是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在狭小的房间里相处。 过道狭窄,他身上有潮湿的薄荷香气,盛夏的穿堂风,携卷着一股不知名的悱恻。 她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,少年棉质白t上的湿痕更重,隐约看到一些身体线条的轮廓,楚梨的脸一下红了。 她想打招呼,但一抬眸,头一次对上这样厉而冷的视线, 少年的轮廓线条优越,比她高了近两头,一双眼睛清冷,只扫了她一眼。 “你……你好……” 楚梨小心翼翼打了声招呼,想伸出手,结果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换,她手里抱着熊猫头,手上是毛绒绒的爪子。 意识到这个尴尬的事情,楚梨又讪讪地把手收回来。 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,楚良翰从楼下的小餐馆里打包了几道菜正提回来,看着楚梨站在门口,楚良翰一笑,“你们见过了啊?” 楚良翰很少会训斥楚梨,他刚把陈嘉砚从医院接回来,下午陶静姗临时出差,他只能收拾了个小房间,就在楚梨的隔壁。 那个房间原来是存放楚梨的书的,里面都是书架,这一腾出来,那些书只能堆在沙发和茶几上,这本就是个老房子,这样一堆,显得更挤了。 但莫名有种温馨感。 陈嘉砚扫了一眼。 电视机柜上还放着很多一家三口的照片,或者是楚梨从小到大的写真,墙壁上还贴着几张奖状。 无疑的,楚梨是生活在幸福生活里的。 楚良翰是接了个电话,晚上加班做手术,但因为今天陈嘉砚第一次来楚家,楚良翰特意出去买了些吃的。 楚良翰平时忙惯了,很少做饭,他会炒的菜也不多,于是临走前煮了一锅小米粥。 饭桌上,陈嘉砚话不多,无非就是楚良翰给他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,还说明了现在假期快结束了,就这两天帮他转一下学籍的事情。 楚梨平时还是挺活泼的,但这会闷头吃饭,偷偷看了一眼,却恰逢跟他视线相对,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,好像不经意。 楚良翰端了两碗盛的满满的小米粥,碗稍稍摇晃了一下,一滴热粥沿着碗边流下来,“小心点啊——” 楚梨有点没反应过来,下一秒,一只好看的手护在了她的手旁,那滴热粥正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。 “没事吧?没烫到吧?” 楚良翰放下碗,烫的自己瞬间去捏耳垂。 “没事。” 陈嘉砚摇摇头,自己从餐桌旁抽了张纸擦掉了手背上的一点渍迹。 “你这孩子,也不来给你老爸帮帮忙。” 楚良翰弹了楚梨脑门一下,话虽然是这么说,他可舍不得,于是话音才落,自己又钻进了厨房。 楚梨撩起眼皮,刚才一切发生的好像太快了,他的手护过来得时候,若有似无地擦过了楚梨的手背,那略微潮湿的温热触感,像一种莫名的电流。 饭后楚良翰收拾了餐桌,叮嘱楚梨别忘记明天去上课,然后让陈嘉砚有什么不懂的问楚梨或者给自己发消息,然后这才离开。 楚梨默默回房间写自己的暑假作业,但她总分心,隔壁的房间安安静静,一点声音都没有。 暑假假期还剩下一周的时间,那会流行衔接班,楚梨也不例外被陶静姗安排去上课,偏偏那老师还爱布置作业第二天让同学去解答,这回可是不得不认真做作业。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结课那天,距离暑假假期还剩下最后两天。 楚梨已经没有任何计划了,只想在家躺最后两天安详度过。 结果第二天,郝佳淼给楚梨打电话,说自己明天就要军训了,想约楚梨看刚上映的电影。 郝佳淼也好不到哪里去,被她家里安排了假期艺术班,结束都下午五点多了,电影是在晚上七点开场的,结束的时候都已经近晚上九点半了。 电影散场的时候,郝佳淼拉住楚梨,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,楚梨不明所以,顺着看过去,竟然是她们班上的某个同学。 “你躲什么?”楚梨问。 “没……没什么……” 郝佳淼又往楚梨身后躲了躲。 楚梨回想起上学的时候郝佳淼的某些异常,以前还以为她是单纯跟男生接触就会脸红。 现在楚梨好像隐约懂了。 “你喜欢他啊?” “……你不觉得他打球特别帅吗?” 郝佳淼没反驳也没承认,一张小脸涨红。 “……没觉得。” 楚梨是没觉得,好像一说到“特别帅”,楚梨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住在她家里的那位陈嘉砚。 二人接触并不算多,楚梨很少在家里见他,他好像下午都不在家里,偶尔撞到了他一次,还是她下楼丢垃圾,正好遇见他从外面回来。 永远是干净的t恤与短裤,他走过的时候,盛夏的热风染上一股冷冽的薄荷味道,顺着风涌入她的呼吸。 只是错过的一眼,他冷厉而线条明亮的线条,好像烙入了脑海。 平日是不会想的,可是某些词语触发唤醒回忆,那张脸一瞬间涌在眼前。 陈嘉砚那样的,才算是“特别帅”吧? 楚梨正要回家,走到一半的时候摸了摸口袋,没找到自己的钥匙,她走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,不见陈嘉砚。 楚梨一时间有点茫然,楚良翰和陶静姗忙起工作来是不着家的,陶静姗出门前楚梨只听说是要去远在临省某小城市,而楚良翰最近有好几台手术要做,估计又是直接住在医院里了。 楚梨看时间,已经晚上快十点了,她心里很忐忑,因为完全不知道陈嘉砚的作息习惯,不过要是以往陶静姗在家,晚上八点就不许楚梨出门了。 这会尝到了一点自由的快乐,却也有种担心涌上心头。 楚梨回了小区,小心敲了敲门,里面很安静,不是睡了就是没人在家。 楚梨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,给楚良翰打电话,这个时间了,万一陈嘉砚睡了,自己把他吵醒似乎不太好。 就寄希望于楚良翰能有时间,哪怕让她去医院拿钥匙也好。 楚梨小心拨了号。 “小梨,爸爸这边在忙查房……” “不是,爸,我忘带钥匙了。” 楚梨小声嗫嚅。 “那你给嘉砚打电话让他给你开门,他电话我发你。” 楚良翰那边是真的在忙,他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,紧接着用短信发过来一串号码。 楚梨看着那一串陌生的号码,心里多少有点紧张,她站在楼道里,声控灯又一次熄灭掉了,楚梨咳嗽了一声,声控灯亮起,老旧的楼梯走廊,让她有一点点瑟缩。 楚梨还是按下了拨号。 “嘟——” 声音只响了一秒,就被人接通,但那边的人没有先开口说话,楚梨以为是手机故障了,看了一眼屏幕,才看到了正在通话中0:02. “陈嘉砚……那个,你在家吗?” 楚梨小声问了一句,楼道也不太隔音,这个时间了。邻居估计都睡了。 “没有,有事?” “哦,我忘带钥匙了……” “我半小时到家。” “好。” 楚梨赶紧答应下来,那边的人也没回,楚梨怪尴尬的,只好挂了电话。 上了年岁的走道在一片漆黑里有点吓人,她也不好一直站在家门口咳嗽一遍遍让声控灯亮起,便只好去了楼下。 小区的楼前有个小花坛和一片空地,傍晚时经常有老太太在这里闲聊。 这会这里空无一人,只有路灯亮着,拢着一片昏黄的光。 楚梨就坐在花坛边,她的视线扫了一圈,旁边就是保安亭,保安大爷正在里面坐着打瞌睡,外面的马路上也没什么人路过,偶尔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子。 楚梨就坐在那里等着陈嘉砚回来。 陈嘉砚是去了趟医院,陈凌婳的身体情况不太好,他常常在下午的时候去医院,今天再去的时候,陈凌婳非要去感谢楚良翰。 她一个单亲母亲,在这个城市里没有认识的人,她带着一个儿子,其实在这个大城市里生活的很困难。 她也知道楚良翰是个很好的医生。 陈凌婳叮嘱他一定要要好好上学,要听话。 陈嘉砚一如既往沉默。 他一路从医院走回来,好在医院并不算远,到了小区的时候,就看到一个穿短裤的女孩坐在花坛外围的最中间,她似乎有点困了,弯着腰低头戳花坛里的叶子。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大胆地直视她。 他站在小区门口,目光落在她身上,正是盛夏,她穿了一条牛仔短裤,露出纤细而白皙的腿,上半身一件简单的粉色短袖,半长的头发也没扎,看起来很乖顺。 陈嘉砚站在原地,想起就在不久前看到的她。 那还是在医院的某个拐角。楚梨去找楚良翰,楚良翰去查房,有护士站的护士跟她打招呼,她回身笑起来,一张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,齐刘海被汗湿,却有种异样的明媚。 那样干净而热烈的笑容,是他第一次见到。 楚梨好像有所察觉,她直起身子抬头看,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人。 黑色的棉质t恤,黑色的短裤。 少年的脸背着光,看不清五官,却依稀可见落拓的面部轮廓。 楚梨眯了眯眼睛辨认,是他。 她忙站起来,拍了拍短裤上的灰尘。 陈嘉砚也没多说,他走在前面,楚梨跟在后面,一言不发地跟他上楼,在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,楚梨就站在他的身后,她终于悄悄抬眼看,视线落在少年裸露在外的脖颈上,那线条流畅,有骨节突兀。 “咔哒——” 防盗门拉开,他单手开门,让楚梨进去。 他一手搭在门框上,楚梨从他手下快步进门,路过的时候,外面的声控灯正好熄灭,借着一点晦暗的光,楚梨的视线扫过了他撑在门框上的手臂。 专属于少年的坚实和骨感,手瘦而骨节分明,像上课时跟同桌偷偷看的漫画书男主角。 走过时,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袭来,也就是在楚梨进来的下个瞬间,他进来顺道关上了房门。 夏夜,是阴雨来临前的憋闷。 楚梨下意识地去摸墙壁上的灯开关,但是摁下去之后毫无反应,楚梨又反复摁了两次毫无反应。 “停电了,要到明早七点。” 陈嘉砚进房门前看到了楚梨仍然不死心,他想到了出门前看到了告示栏那里贴的通知。 “哦……” 楚梨应了一声,然后正要回房间,外面的天空闪了闪,客厅的窗户没关,她去把楚良翰的两盆多肉和吊兰花搬进房内的下一瞬,几滴雨掉落下来,下一瞬便下起了大雨,楚梨关窗的瞬间,几滴雨被风吹着飘进来,落在了她的手臂上。 楚梨本就怕黑怕下大雨,更怕自己一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,要是没停电,多少还能开灯在房间里听音乐看剧熬过一夜,但现在停了电,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。 陈嘉砚似乎回房间了,她自己坐在客厅刷电影解说,可又好巧不巧,一个视频结束后,下一个视频自动播放,一张没打码的恐怖脸出现在屏幕上,楚梨顿时吓得头冒冷汗,风从窗户外吹进来,那株生长旺盛的吊兰叶子晃着,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所有的一切声音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放大,比如小区里有醉汉在说话,比如她那些想象力。 还比如陶静姗有时候在饭桌上跟楚良翰说的工作上的事情——她是个法医,说的案子自然危险血腥,本意是想提醒女儿注意安全,结果听在楚梨的耳中,倒成了失眠的素材了。 15岁的楚梨有很多害怕的东西,也独有小女生的胆小和旺盛的想象力。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,上课时跟郝佳淼看的恐怖推理小说也好像突然涌入了脑海里,妈妈说过的案子也突然有了画面感…… 楚梨越想越怕。 “咔哒——” 房间的某山门开了,楚梨机警地抬起头来,松了口气,是陈嘉砚去了厨房倒水。 “那个……” 楚梨鼓足了勇气走到厨房门口。 他只穿了宽松的t恤与宽松的短裤,优越的身高,随意地站在厨房的橱柜边倒水,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,楚梨的心落了落,水碰撞过玻璃杯壁,发出细碎清脆的声音,竟然一时间掩藏了窗外的雷雨声。 陈嘉砚倒了一杯水准备回房间,一回身,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小姑娘,手里捏着一部手机,似乎有点拘谨和胆小。 “怕黑?” 他只一猜就能猜到。 “嗯……” “回房间。” “我……” 楚梨有点茫然,话嗫嚅在喉间,要不是因为怕黑,她早回去睡觉了。 “我看东西。” “好……” 楚梨乖乖回了房间,换了睡衣后躺在床上,陈嘉砚倒是好说话,他将楚梨的椅子拖出来,人就坐在了她的书桌前。 楚梨还以为陈嘉砚说自己看东西是在他房间看东西,让她有事叫她的意思。 楚梨安心了许多。 她房间并不算大,床靠窗,床的旁边就是一张书桌,床对面是衣柜和书架。 楚梨一侧头,便能看到陈嘉砚坐在她的旁边,他在看手机,屏幕上亮着光,映着他的面部轮廓更深而挺。 楚梨突然想起来以前自己还羡慕郝佳淼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,虽然郝佳淼总是说有哥哥很烦,总是爱跟自己抢东西,但是楚梨觉得有哥哥多号,起码有个伴,天黑了下雨了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。 这年的楚梨,最渴望的是陪伴。 “你……几点睡?” 楚梨小声问了一句。 是她难得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,总想着多玩一会,但奈何自己胆子又小,又不了解陈嘉砚的性格——二人才共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到一周,但楚梨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他,毕竟也算个陌生人,楚梨心里还是有点没谱。 她想看一会小说,又怕陈嘉砚很早就要睡了,她有点小小的自私。 “很晚,。” 陈嘉砚坐在椅子上,视线扫了她一眼。 “好,”楚梨从枕头下翻出手机,“那你要睡的时候……你提前十五分钟告诉我一下。” “……” “我想看一会推理小说,我怕我被被吓得不敢睡。” “嗯。” 他还挺好说话。 楚梨拿出了手机,那会流行一部法医小说,很写实,楚梨以前很喜欢白天的时候看,晚上胆子小,看了之后便很难睡着。 有一会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,晚上还真做了个噩梦,结果楚梨半夜被吓醒之后,家里又没人,她一晚上都睡的断断续续的。 楚梨放心大胆地看着小说,期间还去刷了一部恐怖片解说,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的原因,楚梨的胆子也大了一些。 楚梨终于把一本小说看完之后,一抬头,陈嘉砚已经搁下了手机,他就坐在椅子上,双手环胸,似乎在闭目养神。 楚梨有点愧疚了,一看时间,都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。 “那个……你困了吗?” “还好。” 陈嘉砚睁开眼睛,似乎有点困顿,看了一眼手机屏幕,已经是这个时间了。 “快睡吧,后天要军训了,”陈嘉砚提醒了她一句,“我半小时后去睡觉。” “好。那我现在就睡觉。”楚梨放下了手机,手拉上了被子,悄悄撩起视线看了一眼,像是错觉,他们在黑夜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,也多亏了是黑夜,她极快地别开视线,“谢谢你,陈嘉砚。” 他没回。 楚梨闭上眼睛,或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,楚梨心安了许多,这会并没有在睡前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画面。 陈嘉砚不知道在房间里坐了多久,外面的雨渐渐停了,床上的人呼吸声逐渐平稳匀称,他抬眸看了一眼。 房间的窗帘没拉上,雨过天晴,外面的皎月明亮,一点光映进来,他终于得以好好地,安静的看她。 楚梨的脸很小,五官比例好,很有幼态。 好像也确实是因为被保护着长大的缘故,她还很单纯,比如别人随便说些什么,她都会相信。 他明明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,她眼里半点防范都没有。 陈嘉砚的视线落在她脸上,莫名总会一次次想起她笑容明媚的样子,这感觉,好像心脏的某处有种微酸又悸动的错觉。 楚梨安稳地睡了一夜,第二天特意没赖床,起床的时候,客厅里没人,厨房里也没有任何使用过的迹象。 楚梨有点失落,以为自己八点钟起床都算晚了。 她还特意想早起一会,给他带一份早餐以表感谢呢。 楚梨叹了口气,从客厅的书架上找了几本书,准备回房间看一会,结果刚蹲下,就听到了某扇房门打开。 楚梨转眸一看,正好看到他从卧室出来,短发乱了些,看到她蹲在书架前,也只是扫了一眼。 “早啊。” 楚梨先打招呼。 “早。” 他应了一声,去浴室洗漱。 楚梨捡了两本书,浴室的门没关,他正站在镜子前刷牙。 “那个,你要吃早饭吗?楼下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……” “我今早有事。” 陈凌婳今早要做检查。 “哦哦……那好,下次再说。” 楚梨尴尬讪笑,然后不等他再答,她闪回了房间、 陈嘉砚搁下牙刷,有一句明天可以,就这么落在了喉中。 楚梨在家里休息了一天,晚上的时候给陶静姗打电话来着,说明天要开学了,问她能不能回来,送自己去学校。 “你都十五岁了,怎么不能自己去了?我这边还有两个案子要尸检,回不去,你自己去吧,电视机柜下面给你留了钱,你自己买早饭,别总吃垃圾食品,放学之后趁人多快点走……” 楚梨握着手机,心里多少有点不知滋味。 说父母不关心她吧,他们总惦记她,不忘叮嘱一番。 说关心么,他们又缺席了她成长中最重要的陪伴。 楚梨挂了电话之后,说不失望是假的。 楚梨坐在房间的床上,还是默默地站起来去收拾了书包,找了明天要穿的衣服,然后像往常那样,按部就班地准备明天自己去吃早饭然后去学校。 生活平静地像一湾水。 第二天楚梨起床,其实原本也没做希望陈嘉砚会等她,结果当她拉开房门的时候,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的身影,还是小小地错愕了一秒。 “洗漱完了去吃早饭,早饭在桌上。” “啊?你在跟我说话吗?” 楚梨没反应过来。 “是。” “……好。” 楚梨羞窘一秒,她去了洗手间洗漱,楚良翰和陶静姗,一个经常加班,一个经常会出差,家里的洗漱台上,只剩下了楚梨和陈嘉砚的口杯与洗漱用品。 楚梨站在镜子前,拿着牙刷刷牙的时候,冷不丁想到就在昨天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这里,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,却因为有点小女孩的少女心思,楚梨的脸颊热了热,然后赶紧洗脸,她的头发半长,又是细软的发质,头发扎成马尾后,头发往下垮了垮,松松散散的,她重新扎了一次,头发仍然松松垮垮,这会还有几缕稍短一些的落在了脸颊两畔,楚梨只好将头发往而后掖了掖。 她从洗手间出来,早餐就在餐桌上。 楚梨问他,“你吃过了吗?” “吃过了。” ……是特意给她买的吗? 楚梨拉开餐椅坐下,一盒热牛奶和一小盒小笼包。 虽然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,但竟然是楚梨经历的为数不多的被人关切的事情。 楚良翰在周末的时候抽时间给他转了学籍,正是临江一中,是临江市的重点高中,也跟楚梨是一个学校。 楚良翰觉得这不错,毕竟两个孩子一个学校,上下学也能一起走。 楚梨跟陈嘉砚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,她站在他身旁,早上的阳光充足,照在身上暖洋洋的,楚梨和他干巴巴站在这,她琢磨着找点话题。 模糊里记得楚良翰说过一句,说陈嘉砚比她大三岁,是直接转到了高三,还特意叮嘱楚梨别给人家找麻烦,说陈嘉砚明年就要高考了。 楚梨这会后知后觉,按理来说十八岁应该高三毕业了。 “你上学晚一年吗?”楚梨小声问了一句。 “以前在国外上的学,多适应了一年。” 国外。 这挺吸引楚梨的注意,但也不敢多问。 “在哪里啊?” “伦敦。” “国外肯定很好玩吧?” “太小了,记不住。:” 还真是……她问什么,他答什么。 好在这会公交车来了,楚梨还不算太尴尬。 只是公交车上一站上的人很多,这会上了车有点挤,楚梨找了个地方扶着栏杆站稳,车子启动的时候她晃了一下,另一只手越过她,扶住了右侧的位置。 恰巧的,将楚梨圈在了他怀中。 楚梨屏住了呼吸,心脏跳动了一下,公交车开的并不算平稳,楚梨紧紧攥着栏杆,却仍然无意识地碰撞过他的手臂,那一刻,楚梨的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,只隐约的记起他手腕上的温热潮湿。